景时三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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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君逸】与子偕臧 第八章(完结)

第八章 

  第二日一大早,白风二人上集市补充了一下物资,便动身前往那情人谷方向。

  驾马行了半日,见所行小路断了,下面是万丈悬崖,崖底应当便是情人谷所在,只是要进入谷内,需通过这悬崖到对面山上。二人左右寻找,果然见有一条铁铸的锁链拴在两崖之间,随着风左右晃动,若不是事先知道,还真看不出这里曾有座吊桥。

  白庭君探头去看崖底,只一眼便觉目眩良久心如擂鼓,对在一旁毫不在意的风天逸担忧道:“这锁链太过危险,山风又大,你准备怎么过去?”

  “走过去。”风天逸说,他也知这次并非儿戏,颇为认真地将下摆掖入腰带,又将宽袖扎好,摆弄了一下腰间鞭子的位置,便要走上那锁链。

  “等等。”白庭君将他拦了,他不是羽族人,所以不知道风天逸这样到底算不算冒险,但也知拦不住他,只得严肃道:“说好了一起去的。”

  风天逸一愣,上下扫了那人,沉吟道:“你不怕?”

  面对这种万丈深渊,便没有人族会说丝毫不怕的,可是怕这种情绪却没法战胜担忧,若风天逸要过,那白庭君也决心要同他一道。

  风天逸见白庭君意志坚决,面上也出现了一抹温柔笑意,思索了一下,出主意道:“我将鞭子拴在你腰间,再将另一端留些空隙系在铁链上,你不管是走着还是爬着,但凡有意外都有鞭子拉着你,若真掉下去了我便拉你上来,你看怎么样?”

  白庭君觉得这主意可行,除了比较吓人外没别的危害,便点点头。风天逸依言将鞭子给白庭君系了,又上下检查一番,这才首先踏上了链子。

  那铁链差不多有成人拳头那般粗细,风天逸在树梢上走的多了,便也不觉得如何。羽族人本来便是遨游天空的种族,所以这让人胆战心惊的高度,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,就是有些不安宁,总想回头看看白庭君的情况。

  白庭君这边则要苦许多,铁链如此剧烈的摇摆,又哪里是能站稳脚步的?风天逸本来是想牵着他一起走,但白庭君怕他扯着风天逸一起掉下去,这才推辞了,如今也只能俯下身,慢慢自链子上挪过去。

  堂堂太子,形容不可谓不狼狈,白庭君自己不觉得如何,风天逸倒是有些看不过眼,走到一半时,终于忍不住回头,将手递给白庭君,要拉他起来一起走,白庭君刚要摇头,风天逸怒道:“怎么,我堂堂羽皇,连个人都带不过去?莫说是你,便是头猪我也能给它带过去。”

  白庭君笑出声来,刚张嘴就被灌了满嘴的风,呛咳了几声,拽着风天逸的手站起了身。

  天地都是晃动的,脚下高空忽近忽远,他头一次觉得,在这苍穹天堑中,人类竟是这样的渺小,哪怕只是站着,都觉这天威压着自己,腿弯战战,要让自己跪下屈服。白庭君已然极力克制,手上又有风天逸扶着,却仍是脸色煞白,一步都迈不开。

  “闭眼。”风天逸说,风吹乱了他的头发,打在他的脸上,让他有一种返璞归真而又惊心动魄的美,“别想着脚下的铁链和悬崖,只想着牵着你的这只手,只想着我……”

  说着,他突然有点羞赧,继而微恼,想到从前,到现在了还不忘嗔讽道:“这种事你大概是最擅长的吧。”

  白庭君笑了笑,突然道:“光想大概还不够,我还是怕得厉害。”

  风天逸本是心怀担忧,但见白庭君一脸期待模样,突然意识过来,又气又笑,朝天翻了个白眼。但耐不住白庭君此时稍显可怜的眼神,凑近了,轻轻在白庭君的唇上啄了一口,又咬了一下。

  在万丈高崖上亲吻这种事,大概这辈子也就只这么一回吧。

  白庭君心满意足地闭眼了,果如风天逸所说的,满心满意都想着他,十指相扣的温度蔓延胸口,好似连山风都变得有情,不在这当口猛烈地吹搅,那惧就这么淡了下来。白庭君身为习武之人,平衡感不差,又有风天逸帮扶着调整,终于顺利走过了铁链。

  他二人双双顺利到了对崖,风天逸收回了长鞭,见白庭君对着他一脸温柔笑意,轻咳一声,全做没看到,自顾自走了,白庭君紧了几步,和他并肩一同走。

  这山地势极高,他二人的马匹也拴在了崖那边,自然无法乘马而行,就这么又走了半日,直到日暮西山,方觉地面变得平阔,二人同时意识到,这情人谷是到了。

  这谷说大不大,说小又不小,差不多有星辰阁所坐落的那片地方大小,气温较外面暖些,还有将谢未谢的野兰长在崖壁上,他二人见地方差不多一个时辰便能搜索个遍,便怕夜长梦多,准备今晚便将图谱找到。

  他二人分头寻找,可奇怪的是,等汇合时却都是两手空空,没有找到图谱。白庭君低眉沉思,风天逸来回踱着步,沉着气并不浮躁,左右看了眼,心念一动,走到了那谷中靠石壁的井口。

  他似乎是想俯头去看,却不知为何好像有什么顾忌,在旁边来回晃了一会儿,白庭君从没见过风天逸如此拿不定主意的模样,奇道:“那井有何问题吗?”

  风天逸一慌又一抖,稳了一下心神,心思一动,突然对白庭君笑道:“快来这边,帮我看看这井里有什么。”

  白庭君心说除了水还能有什么,但风天逸如此期待,他也不可能视若无睹,走到井边,低头去看,却因天色太暗,而无法看清里面。

  朝风天逸摇了摇头,风天逸却不死心,怂恿道:“你再近些看看。”

  白庭君见风天逸兴冲冲的模样,心里有点发毛,不是他不信任风天逸,而是这黑夜、幽月、古井、白衣美人的组合,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多想了。白庭君抱着可能会被风天逸推下去的最坏打算,俯下身将头探入那井。

  白庭君轻咦一声,抬起头来道了声“有了”。

  风天逸状似不在意地问:“有了?你在井里看到了谁?”

  “什么谁?”白庭君奇怪反问,他以为风天逸是说错了,继而又道:“我在井中看到了一个浮出水面的竹篓,或许就是你说的装着《渊海天宫》的那个,图谱很可能凑巧掉进井去了。”

  图谱有着落了,风天逸不知是高兴多些还是失落多些,恨恨喃喃:“本皇竟然会相信那种无稽之谈……”

  说着就一脱外衣,要入那水去。

  白庭君连忙拦住,笑叹道:“你水性不好,还是在上面待着,我下去吧。”

  风天逸不想欠这谁人情,执意不肯,白庭君又道:“虽说主要是你需要这图谱,但这也是你我两个人的任务,在崖上那次你出力最多,如今下水我自然也不能闲着。”

  其实即便不想这些,风天逸的灵力属于爆发型,攻击力强但后继无力,而白庭君的内力属于绵长型,在水中内息循环的状态下,也的确白庭君比较适合。白庭君脱了外衣,深吸了一口气,便跳下水井。

  进了许久,久到风天逸快忍不住下去找他时,白庭君才冒出头来,攀上井口,被风天逸给拉了上来。白庭君自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裹,展开来果然见几张皮革——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——上用羽族字写的密密麻麻,有图有字,应该就是机枢所著的《渊海天宫》残页。

  白庭君一脸欣喜的将东西递给风天逸,那人却只扫了一眼,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备用衣服,催促白庭君快将湿衣服换下。

  白庭君心中一暖,接过衣服,一边换上,一边想到了什么,闲聊道:“真奇怪,这井里不知有什么机关,刚刚在水中我竟是出了幻觉。”

  风天逸上下扫了一眼白庭君,见他没受伤,这才不紧不慢道:“可能是水扭曲了视线,才出现了错觉吧。”

  “不是。”白庭君摇摇头,“我竟是在水中看到了一个清晰的人像,一颦一笑,恍若真人。”

  风天逸心中一紧,猛然看向白庭君,装作不在意道:“是什么人?”

  白庭君皱眉思索片刻,回想道:“是一个人族女子,温柔端庄,秀雅娴静,胸襟开广。”

  白庭君越说,风天逸的心便越沉,转眸看向他,见白庭君不解回望,突然冷笑自嘲道:“……呵,的确是你会喜欢的类型。”

  说着,猛地转身就要离开,大概是走的太急,险些被石块绊倒,踉跄着心乱如麻,竟是连那图谱都忘在脑后,忘记拿了。

  还没走几步,便被白庭君拉着胳膊拽了回来,白庭君不解道:“你去哪?”

  风天逸冷笑,白庭君越是如此无辜模样,他便越觉得此人可恨,越觉得自己可笑。若此时他面前换了是别人,他早就不管不顾抽出鞭子来打个解气,再一刀两断才罢,可偏偏对着白庭君,他的手掌竟好像没法握稳那鞭子。

  他深吸着气,心道便再如何混乱,也不能在白庭君面前露了怯,只说了句“你管我去哪”,便一甩胳膊,要将白庭君握着他的手甩下来。

  白庭君不顾风天逸挣扎,将他拿手臂环了,抱紧得不能挣脱了,这才轻声笑道:“……刚刚我是骗你的。”

  风天逸哪肯信,讽刺道:“是温柔端庄骗我的,还是秀雅娴静骗我的?”

  “除了那句看到了一个人外,都是拿反话骗你的。你说我刚刚形容的那人是谁啊?”白庭君循循善诱道。

  白庭君刚刚的形容,若用反话来说,可不就是羽族的那个谁了吗?风天逸这才知白庭君是故意捉弄他,哪里安心了,哪里又怒了,没好气地说:“谁知道这暴躁妖艳、霸道任性、睚眦必报的人物是哪个?本皇不认识!”

  白庭君将头埋在风天逸的颈窝里,笑得一颤一颤的。

  风天逸不认识不要紧,这样的人物,他白庭君一人认识就够了。

  回去的路上,他二人又闹了难题,这难题不是险坡也不是悬崖,而是他二人拴在崖边的马不知被那个混蛋给牵走了。

  本来驾马就要走半天的路程,走着的话得走多久?风天逸笑得艳丽,手上却抓着腰间的鞭子,一边发狠说抓到这贼定要弄死他,一边捏着鞭梢用力再用力。

  白庭君安抚着身边这位,心里没什么怒火,毕竟能和风天逸待在一起,是走还是骑马也没什么区别了。

  他二人这么苦兮兮地在大道旁走了半晌,这才搭上一辆拉载木材的驴车。

  “还是老伯人好,乐意顺路带我们。”白庭君笑道,倒坐在车板上,腿悬空着来回晃动,这车颠颠簸簸,路两边的风景便也跟着缓慢挪动,背后垒成一堆的木材上犹带松木清香。

  风天逸也觉得新奇,扬着声音嗯了一声,道:“就是这驴脾气坏。”

  大概是听到风天逸说它坏话,那驴猛然张嘴,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嚎叫。风天逸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,怒道:“畜生,闭嘴!”

  那驴却好像和他对着干似的,越叫越欢,那驾车的老伯爽朗笑道:“公子,咱这驴儿脾气倔,你越凶它越闹,若是能唱首歌哄哄它,它便立刻不闹了。”

  谁要给畜生唱歌啊,风天逸刚想这么说,却见白庭君兴致勃勃道:“没想到这驴儿还挺风雅……不如我给它唱个?”

  四面苍茫丛野,山峦连绵,桂香隐隐,有人启唇唱道:

  野有蔓草,零露漙兮。

  有美一人,清扬婉兮。

  邂逅相遇,适我愿兮。

  野有蔓草,零露瀼瀼。

  有美一人,婉如清扬。

  邂逅相遇,与子偕臧。*

  羊肠小路上,那车离远了,车不见,并肩而坐的两个少年人也不见了,只有歌声依旧萦绕,好像只这一首诗,便能唱上一辈子。


*出自《诗经》《国风·郑风·野有蔓草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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