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时三刻

甜党,爱吃糖也只会产糖(☆▽☆)

【真逸】一物降一物 07

第七章

  羽还真本正庆幸躲过了那射来的暗器,却突听身下有人低低唤他,低头一看,却见天一面色惨白,凄凄看着他,突侧头自口中吐了口血,溅在赤裸肩上,如点点红梅落于雪上,凄惨的厉害。

  羽还真大骇,他颤颤连声道:“你这是怎了,别吓我!”

  耳边传来彭老悠悠讥讽声:“光天化日,好一对奸淫无耻野兔子,我现在便送你们一同下去,莫谢我。”

  羽还真骇然,挡在天一前面,却是双股战战,连站都站不起来。却听天一朝那彭老道:“我们今日死在你手,只希望能让我与他说会话,也死而无憾了。”

  彭老见他面容姣好,尤其那对眸子,又明又魅,似清泉里点了丸黑珍珠,好像在哪里远远见过,虽是上了年纪,却也不由增些好感,有了兴趣和他多说几句,“杀你们就像捏死蚂蚁,我为什么要答应一只蚂蚁的请求?端只看你这张嘴能不能说动我。”

  天一垂眸沉默,突然道:“彭央,彭家主家也无甚出奇之处,只比你们这些分家多份断水刀法,便压制你们多年,想来雪凛虽然承诺好处,却也不愿为你冒险得罪主家吧?说起来这主家学的也不过是残页,你便不想知道这刀法的原份藏在南羽宫何处?”

  那彭老猛地上前一步,下意识想以死威逼,但见他一副将死模样,也知逼迫无用,按捺下焦急道:“你有话便快些说,若等得我急了,难保我不提前杀了你这小姘头。”

  天一道:“我与他说些私密话,你得离远些。”

  彭央冷笑一声,他虽不想依照天一的话做,却对这些男子相恋厌恶的厉害,也不想污了自己的耳朵,侧走几步,离得远些负手而立。

  天一见他离远,转头来看羽还真,神色复杂,指尖动了动,似乎是想碰碰他,但喉结一滚,又侧头呕出几口血来,染红侧颊与颈项,他顾不得狼狈,喘息着低声道:“羽还真,我怕是要死了。”

  羽还真本忙着给他盖衣服,听了这话,忍在眼眶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,朝下扑簌簌地滚,天一又道:“你又哭什么,我死你却不一定要死的。”

  羽还真抽噎:“你吐了这么多血,我、我对你不住,明明你都脱离魔窟,还失忆要过平常人的日子了……却要,却要……”

  他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,天一听了却沉默,念了两句“魔窟”,自嘲笑了笑,暗念道:“没想到我这半生,竟还有人会为我的死哭成这样,却连我的名都猜错了,真是个蠢东西……凝魂绛珠因他而毁,又因他而生,却也罢了。”

  刚刚那一下,或是破开了某处禁制,或是回光返照一般,让他重新记起曾经,只是羽还真不懂得问,甚至没有看出来,那他亦没有心思多做什么解释。

  他将羽还真拉近了,附耳道:“你我内力互换,如今你至少在内力上是个绝世高手了,记了这句话,‘大有虚妄坎离屯,小过噬嗑艮兑遁’,震慑后念出来,当可退敌。之后你可去找风刃,就告诉他我已经死了,是我说的让他莫为难你。”

  羽还真见他一副交代遗言模样,不由惊问道:“我怎么能救你?”

  天一轻咳了几声,道:“我这是脉行逆转,走火入魔之象,况且便是好好的,你如今一身的纯阳内力,我也是再醒不过来了。”

  羽还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之前说增长内力可以让他清醒,如今他内力雄厚却又说再也醒不过来,但见他神色涣散,不由握紧他的手道:“你别死,你别死……”

  他不会说旁的,就是重复别死几字,旁边彭央听了,大步走来,擒着羽还真的后颈,道:“你快说刀法在哪,若说我便放了这小子,快说,快说!”

  天一哪里还能说话,羽还真流泪大叫:“他快要死了!”

  彭央哪里能甘心,随手抛开羽还真,便蹲身握紧天一手腕,一皱眉:“他练了什么,竟会有如此怪异的脉象?”

  羽还真照实回答,那彭央听了这奇特功法,猜测是南羽宫收录在内的,更坚定天一是南羽宫高层人士,真的知道那刀法所在,不由更认真了些,羽还真见他皱眉思索,燃起希望,也不顾这是敌人,爬了几步道:“你、你能救他!?”

  “救了之后再杀,彭某还从未做过这么赔本的买卖。”彭央冷笑。

  “你、你不是要那什么刀法吗?天一他一定知道,将他救活,你就能自立为主家了!”羽还真忙道。

  “多嘴。”彭央神色一寒,袖风一扫,将羽还真挥到了一旁墙壁上,羽还真翻滚下墙,因为身负天一内力而没受什么伤,就是头被打得晕晕的,晕头转向半晌,一抬眼,就见那彭央自怀中取了枚淡青丹药,喂入天一口中。

  “你给他吃了什么?”羽还真忙叫道。

  彭央本不屑回答,但见他一副紧张模样,他最爱见人绝望模样,于是险恶一笑道:“这可是好东西,名唤三翅傀儡丹,若服了它,便不管什么样的伤都可续命三日……”

  “那…那三日后呢?”羽还真喃喃。

  “三日后?”彭央哈哈大笑,“自然是立时毙命,神仙难救!”

  “你这算什么个救法!”羽还真大叫道,朝彭央冲来,只是他虽有内力底子,招式却粗浅的很,又不会运用内力优势,于是被彭央一手擒了两只手腕,连轴一转,羽还真便似只陀螺般反身被压蹲在地上。

  彭央左手亦不闲着,提着天一的脖颈来回摇晃,天一呛咳几声,迷茫茫地睁眼看着他。

  “快说,断水刀法藏在南羽宫何处!?”彭央喝问道。

  天一歪首看着他,“何……处……?”说着,他却哧哧笑了起来,行貌大异之前,倒像是傻了。

  “你别装疯卖傻,否则我就将你这小姘头的手指一根根掰断,让他死前也要受尽折磨!”彭央怒斥道。

  天一依旧奇怪地看着他,眼珠清澈,却空洞映不出人影。“天一,天一……你怎么了?”羽还真虽被压制,但使劲拧脖子转头,却见到他这般模样,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。

  “一定是你那什么丹药把天一弄成这副样子!?”羽还真叫道。

  “怪了……”彭央懒得理会羽还真,喃喃而语:“除非天生痴傻,否则服了我这三翅傀儡丹的人都会恢复如初,他又怎么会成了这样子?肯定是在诳我。”

  话语未落,羽还真见他眼中突地出现沉沉浮浮的奇异神色,知他已动了杀意,又见那彭央左手上筋络攒动,攥着天一的那只手如钢爪般收紧,天一本浑浑噩噩,被这窒息摄着,竟不惊不惧,如玉的脸被掐得青紫,却反而咧嘴一笑,此情此景,倒反像鬼魅索魂,实在诡异。

  羽还真又惊又怒,情况危急,他双手被反掰在身后,此时福如心至般,体内沉睡着的纯阳内力怵然流动,便仿若飓风而至,巨浪倾轧,那本蛰伏在其丹田之中的内力如猛兽惊醒,瞬间反噬至羽还真与彭央相连的手上,彭央大惊,竟觉自己的内力在其面前宛若孩童手掌的玩具,不堪一折,所到之处尽皆臣服,这感觉他还只在风家的那两个妖孽手上受过,连忙撤手,飞身退了十几步方才停下,惊魂未定地看向羽还真。

  他定睛一看,却又是吃了一惊。便见羽还真裸露的肌肤绽开大片血丝,密密麻麻布满未着衣衫的上身,宛若覆了层血铠,着实可怖。他不知这是羽还真所练的什么邪功,实则这情状全是因羽还真丹田与经脉本是狭窄脆弱,只是之前在一晚上的时间里被天一一点一点给拓宽了的,如今突然爆发,那主经脉只能堪堪经受,而经受不住的支脉,自然便血管崩裂,在皮下显露血迹。

  只是彭央不知,见羽还真一副鬼神附体的模样,又思及刚刚感受的那股内力,像极了风天逸的一身纯阳内力,南羽宫宫主积威深厚,故而他还未打便先怯了,色厉内荏地瞪着羽还真,却是不肯出手。

  羽还真被那股内力震得浑身疼痛,若要再用,非要全身爆裂了不可。故而他也不能出手,只得和彭央干瞪眼,又想起刚刚天一教的话,忙故作高深缓声吟道:“大有…需忘——砍离谆……”他不知道这二句皆来自六十四卦卦名,故而只能照着天一的声调念,但念到后句却忘了,面上冷静,心中扇了自己一嘴巴,沉默了片刻又微微勾起唇角,冷笑了一下。

  他虽念了半句,可那彭央却早就神色大变,非常配合地打断了羽还真接不下去了的话,叫道:“你到底是谁?为何会知道克制我分水宗的心法口诀!?”

  羽还真没答话,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心里念着这就是个普通糟老头这就是个普通糟老头,这才勉强压住对彭央的恐惧,扬着下巴,摆出一副盛气凌人之态。

  便见彭央本如晒干橘皮般褶皱的脸上,颜色时白时青,也不知他产生了什么可怕的联想,颤声道:“宫主…不是该死了,怎么可能…宫主,的确是宫主!不、不能让他知道……”

  羽还真见他细细碎碎念了一堆,正不解,突见他猛然转头瞪向他,眼中杀气疯癫气汹涌,倒似个恶鬼般,骇得羽还真一跳,他这次反应奇快,知道彭央以为他是风天逸手下,不想被风天逸知道叛教的事,便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,正不知如何是好时,就见彭央又猛然四顾,念着:“来不及了,得快逃快逃……”便猛然转身,如一阵大风刮过,没影了。

  羽还真长舒了口气,绷得僵硬的双腿瞬间软了跪坐在地,他脑子里一会儿惊讶这风天逸真是凶狠暴戾,否则他属下怎的这么怕他,一会儿又长叹逃过一劫,思绪就这么乱糟糟的搅成一锅粥,半晌清醒了些,忙转身去看天一情况。

  天一自始至终便坐在地上,刚刚的危机并没有给他丝毫的情绪波动,本盖在身上的衣物滑落,他既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羞耻,就这么静静坐着,倒像个玉雕的偶人。

  羽还真刚刚才止住的泪慢慢又滑了下来,他抽抽搭搭替天一着了装,又替自己穿了,便背起毫无反应的人,朝外走去。

  方至通道,就见他原本插放毒针的地方,横七竖八躺了五六具尸体,唯有一具与旁的不同,胸口淌出的血流了满地,几乎将通道堵上。羽还真经过刚刚一系列事件,已然麻木,如今见了这血腥画面竟也未怕,只干呕了一下便小心挨着边角走过。

  出了洞穴,洞外空无人烟,羽还真一抬眼便被晨时斜射的阳光给晃得睁不开眼,耳畔鸟鸣啾啾,绿树葱茏,一派平和景象,刚刚那幽暗潮湿的地方便好似上辈子经历的。羽还真却觉心冷,浑浑噩噩,仿若身体里失了一部分。

  他闭目了一会儿,睁眼朝前走去,方向却不是回梦洞天,而是思返崖外。

  他提不起精神,头一次感到了对自己的厌恶。他什么也做不到,若非仰仗天一,他又如何能到思返崖,接下来的路上没有了天一,依照他这个模样,又怎么能救得下师父?所以就算拿到了解药又能如何呢?苟活一场,却连自己想救的人都救不了。

  羽还真自嘲地笑了笑,小声道:“天一,你说这世上的缘分是不是都这样奇妙。你还剩三天就要死,我也刚好剩了三天,倒不如找个地方安静躺在一处,黄泉路上也不算寂寞。”

  天一没回答,搂着羽还真脖子的双臂动了动,百无聊赖地将下巴支在羽还真的肩上,打了个哈欠,小声抱怨着饿。

  羽还真笑了笑,“等回去我们就去买巨石城最好的饭菜,玩遍城里最有趣的东西。就是可惜三天不够回一趟洛镇,我们那里因和洛水相邻,梨树又多,酿的梨花酒最为醇美,我还可以带你去看日出,去抓雀儿,去河里摸鱼……”

  他少年心性,长了这么大还爱这些小孩子的玩意,也不管天一听不听得懂,絮絮叨叨全说了一遍,念着念着却又哽住了声音,昂着头拼命眨着眼,半天没将头放下来。

  一切都结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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